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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見到她,並不是在課堂。
  很奇妙的,像我這種生活封閉呆板的學生,竟會在那種非課堂、非家庭聚會的地方認識別人。
  不過,認識她的地方,也不特別。
  那是每年秋天鎮上都會舉行的祭典。
  家父與鎮上大部份居民都熟稔,因此只要是祭典之類大家都會參加的活動,父親一定也會拉著我們參加,不管我們願不願意。今年的祭典也是。
  父親不管正在準備高中入學考當口的我功課有多吃緊,硬是將我與正為大學入學頭痛不已的哥哥拉去。抱著滿心的不情願,看著父親與身邊經過的人一一打著招呼,心中的厭煩只有更甚。鎮上的人因為父親,對我也都會打個招呼什麼的。可是感覺得出來,他們熱絡的對象卻是將繼承家業的哥哥。我呢?不過是陪襯罷了。
  鎮上的人,每個都是熟面孔。年復一年的,令人生厭。雖然說偶爾也會有剛遷入的居民讓人精神一振,但他們卻又都忙著打入這個小鎮,忙著成為那種令人生厭的人。自以為是的熱絡地跟大家寒暄著。可這裡的人呢?可是每個都不喜歡外邦人的。這裡的排外傾向,重得不可思議。讓人幾乎無法與這裡的摩登現代相連。
  就在父親和那一堆攀親附戚後扯出的有的沒的叔叔伯伯阿姨嬸嬸打過招呼時,突然出現了一個從沒見過的女孩。穿著白色的元祿袖,鮮紅色的腰帶,頭上斜束了個髻子,一束頭髮柔柔地垂下,交纏著紅色的絲帶。
  「晚安啊,美夕。難得你也會參加鎮上的祭典。」
  父親親切地對她微笑著,似乎打小便認識她似的。
  「今晚的天氣好,想出來走走。」那個女孩也微笑答道。
  「一個人來嗎?」
  「不,有人陪。謝謝您的關心。」那女孩微笑著向我們點了點頭,便和一個高大身穿滾邊襯衫的男子離去。
  「父親認識她嗎?」待她離去後,我終於忍不住問起父親。
  父親哈哈大笑,用力拍拍我的肩膀,「她是美夕啊!平野家的孩子,你不記得啦?去年她父親生日,我還要你送生日禮物過去的啊!」
  喔?是嗎?可是,為什麼我覺得從未見過她?
  這樣的女孩,就算只見過一面,我也不可能忘記的才對啊。
  而她,不給我一絲一毫多認識她的機會,就這樣微笑轉身離去了。
  那天晚上,我一直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她絕對和我認識的人不同。怎麼個不同法,我還不確定。不過,只要再有機會能多認識她,我一定不會放過。
  這個機會很快來臨。甚至,比任何人想像的都快。
  那天,慣常的在圖書館裡查資料,一個清脆的聲音傳入我的耳中:
  「香月學長,可以為我拿一下那本書嗎?我搆不著。」
  「好的,是哪一本?」我低下頭,正是那個名叫美夕的女孩。她對我甜甜地笑著,笑容甜美得令人無法拒絕。但真正令人無法拒絕的不是她的微笑,不是她不可思議的美麗,是一種....很難以言喻的....勉強能用「空靈」來形容的...氣質吧?我仔細地詳端她,想從她臉上找到任何比空靈這麼空洞的話更具體的形容詞,不過審視了老半天,自小便決定成為科學家摒除任何空泛形容詞的我,還是找不到任何其他的形容詞。
  「學長?」她用一種似笑非笑的眼神望著我,「學長?你還好吧?」
  「啊,對不起,你說的是哪一本?」
  我想我慌亂的神情一定顯得十分笨拙,因為她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貓。」
  「啊?」我一下子竟愣住了。
  「貓。」她又重複了一遍。
  「圖書館裡怎麼會有貓?」我這下子可真是充滿了疑惑。
  「學長,請你抬起頭來,第二排第三本,夏目漱石的作品,貓。」
  我抬起頭,照她說的方位看過去,不禁笑了出來。「對。嗯。的確有貓。」
  她咯咯地笑了起來。「學長連夏目漱石的『貓』都不知道嗎?」
  「呃....這個....」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頭,「我對文學作品不感興趣。」
  「是嗎?」她狡黠地望著我,「那你在『文學區』裡翻翻找找的找些什麼啊?」
  「嘿嘿....」我有點不好意思地笑笑。不敢讓她知道,我難得到這個充滿浮華不實文藻的地方,是為了找到一個足以形容我那天感覺的形容詞。
  「那麼....可以幫我拿貓了嗎?」她仍是甜甜地笑著,我只能慌亂地從連我拿都嫌高的書架上幫她拿下那本書。以前一直不知道為什麼圖書館不設個梯子架子什麼的方便大家拿書,現在卻隱約有點感謝起咱們圖書館不人性化的設計起來了。
  「麻煩你了,學長。」她甜美的聲音傳來,我的手一顫,竟把那書掉了下來!她一驚,向旁一閃。真險!書差點打到她。
  「對....對不起....」天哪!我怎麼這麼笨拙!
  「沒關係。」她撿起書,又對我一笑,「反正,這也是拿到書的一種方法。」
  「謝啦!」她話才說完,便娉娉婷婷地轉身離去。
  我望著她的背影,嘆了口氣,拿起我找的其他書,離開這個富有文學氣質的書區。我想,再也找不到任何足以形容她的形容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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