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極東盡頭之東

　　永遠嗎？
　　很久以前，似乎也曾聽過十分相似的話。
　　是誰呢？
　　是誰曾向我說過這些話？
　　
　　媽媽很久以前就離開父親和我。
　　美麗的媽媽，相片中褪色的身影也一樣美麗。
　　為什麼？為什麼媽媽的身影會出現在美夕的光球中？
　　還是，這只是另一個夢？
　　一個有關新轉學生美夕的、媽媽的，和幸福的惡夢？
　　
　　對了，是個惡夢吧。
　　世界上怎麼會有神魔的存在呢？
　　神魔這種東西，根本只是夢裡才會出現的怪物。
　　別想這麼多了。
　　要用功，要拿到好成績。
　　母親看到我那麼乖巧聽話，一定會回來的。
　　阿姨住進家裡來了嗎？沒關係，父親不過是離開母親太久，因為寂寞，才會被那個搔首弄姿的女人所迷惑。等媽媽回來之後，父親就會離開她了。煩人的新弟弟也是。到時候我們全家人又可以在一起，像從前那樣快樂....
　　
　　園美打開課本，從上次複習到的153頁開始讀起。
　　
　　
　　準備聯考，時間總是過得飛快。轉眼間，秋又多深了一點，冬天的腳步在不知不覺中又多近了些。園美拂去身上頑皮的落葉，在大樹下的長椅上溫習英文。冬天的寒意近了。她拉拉身上單薄的外套。
　　「落葉的季節快結束了喔。」美夕的聲音傳來。
　　園美抬頭，身邊空無一人。
　　錯覺嗎？
　　又什麼落葉的季節？
　　落葉？是否曾有人和我約定了些什麼？
　　一陣風過，大樹上的殘葉，又少了許多。
　　
　　
　　深夜的新公園，是每天晚上必經的路。從前還覺得它半夜裡黑森森的十分可怕，但現在，已走了那麼多年，她早不再感到任何恐懼或害怕。
　　深秋的夜裡空氣涼得讓人心慌，但園美只是拉緊外套，頭也不回地往前疾行。
　　「晚安。」一個有禮但冰冷的聲音叫住了她。
　　園美回頭，陌生的小女孩，手裡抱著一個日本木偶，嘴角掛著有禮而討人喜歡的微笑，眼睛裡卻冷冷的不帶一絲暖意。
　　「晚安。有什麼事嗎？」這樣的夜，這樣奇怪的女孩，園美只想早早把她打發走。
　　「我叫冷羽，初次見面，你好。」她行了個古宮禮。園美只是不耐地看著她。
　　「你好，幸會。」園美轉身，準備離去。
　　「我想，你已經見過美夕了吧。」那小女孩又開口，園美一驚。她知道美夕那個新轉學生的事？
　　「我想，她一定跟你說了很多關於永遠的幸福之類的話吧？呵呵。」女孩稚嫩的笑聲掩不住她眼中滿滿的嘲諷之色。
　　她怎麼知道那晚奇異的夢境？「你在胡說些什麼？」園美有些不安，又準備離去。
　　「我啊，是來這裡告訴你，美夕所謂的永遠的幸福，到底是怎麼回事的。」
　　那女孩的笑靨天真無邪，本該讓人感到純潔明亮的，但不知怎地，卻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她揮起小手，一陣薄薄的冰霧出現，裡面有著兩個女子的身影。其中一個女子，長髮在風中飄動，身上穿著紫色的及地洋裝。另一個，身著白衣紅帶，赫然便是班上新轉來的學生美夕。
　　「那是....美夕？」
　　冷羽用微笑肯定了她的疑問。
　　「另一個人是誰？」
　　「她的獵物，人類。」
　　「人類？」不是迷失的神魔嗎？園美深埋的記憶隱約浮現。
　　「她是監視者，吸血姬。迷失的神魔和人類都是她的獵物。」冷羽的臉上掛著與她天真外表不合的，略帶殘忍的微笑。
　　人類和迷失的神魔都是她的獵物？園美又開始覺得有些暈眩。
　　冰霧中，身著紫色洋裝的女子面貌十分姣好，但容顏卻有些憔悴。美夕微笑著，優雅地伸手向她，而那女子也微笑著，彷彿被催眠般地走向美夕。美夕傾身向她，雙手扶在她纖弱的肩上，髮束輕輕掃過她的臉頰。輕輕觸著她纖柔頸子的，是美夕的唇嗎？
　　「吸....吸血鬼？」
　　「呵呵呵呵....」冷羽只是笑著，並不說話，但園美已經知道她未說出的回答了。「這就是她給的永遠喔！你看看，她獵物臉上的表情是多麼幸福啊！」冷羽的聲音聽不出是嘲諷還是讚揚，園美只覺全身發冷。「吸血姬族，在神魔中似乎備受尊崇。可我就不明白，吸血姬和一般迷失的神魔到底有什麼不同。都以人類為食，偏就吸血姬是監視者。你說呢，園美？」
　　園美一句話也說不出。那些事，不都是夢嗎？美夕，神魔，監視者，吸血姬....園美的心突然一陣抽痛。怎麼回事？到底發生過什麼事？什麼是夢？什麼是真的？
　　「你想成為像那樣的惡魔嗎？」冷羽問道。
　　園美搖頭。被媽媽看到了，該怎麼辦？她心愛的女兒是吸血鬼？不，不會的。世界上沒有吸血鬼這種生物。一切都是幻象，是壓力過大產生的幻象....
　　「我有辦法使你身上吸血姬的血緣消失。你也不希望自己是吸血鬼吧？」冷羽甜甜地道。
　　園美無意識地點點頭。
　　「那麼，拿這個去吧。」冷羽遞了一片綠色的，鱗片似的東西給園美。園美伸手接過。冰涼的觸感，如寶石般碧綠的鱗片。「集中你的心念，它就能帶你到你該去的地方。在那裡，會有一個帶路者。告訴牠你的目的，牠會幫你達成。告訴牠，你希望讓吸血姬一族消失....」冷羽臉上的微笑冷若冰霜。
　　「祝你成功。」冰冷的語調，聽不出半絲祝福的意味。
　　園美只是握緊手掌中的鱗片，閉上雙眼。
　　
　　遠處的鳥居上，美夕和拉法俯視著這一切。
　　「冷羽還真不信任我啊。都已經約定好了，她還來干涉。」美夕輕嘆。「拉法，你想她會跟園美說什麼呢？」
　　「別擔心。」拉法輕輕擁起美夕，「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守在你身邊。」
　　「我知道....」美夕柔聲回答，臉上卻仍帶著淡淡的擔憂。
　　園美的手發著綠色的光芒。光芒消失，園美也隨之消失。美夕微微一驚。
　　「放心吧，冷羽不會傷害園美的。」拉法柔聲道。
　　「嗯。」美夕點頭。
　　遠處飛鳥驚起，兩人的身影，早已自鳥居上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