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之前,我做了一些安排。先撥了個電話給在介紹所認識的班尼,委託他調查我前任工作者的底細。
「她做了六個月,就被趕出來了,手腳沒妳快,也沒妳俐落。」他調侃著才待了三個月的我。真是,這次我可是乾乾淨淨的。「不過真令人訝異,她之前的紀錄挺清白的。」
「可以聯絡到她嗎?」我不太喜歡向同一個人交涉兩次,但這種對外保密的檔案,實在沒辦法走到窗口直接向櫃檯小姐要。
「我沒問題,」他在電話那頭不懷好意地笑了下,「不過妳的話,可能要先向某些沒問題的人打通關節。」
果然。我暗暗嘆了口氣。「這樣太便宜你了吧?」既然都是要打通關節,那就得盡量附帶多一些好處。「順便,這五年來這個職務的工作者資料,也一併給我吧。」
「喂…妳也太貪心了吧?」
不過是把資料影印帶出,他一點也不麻煩,這點我十分確信。
我先和班尼約在鄰鎮。付清約定的代價後,他才將那個大信封交給我。兩年內換了五位工作者,都是年紀和我差不多的女孩,而且幾乎都是相同的原因--還真是個難待的工作啊。上一任的莎菈便住在我和班尼相約的鎮上。相當意外,沒想到這傢伙偶爾也會替別人設想。我按照裡面登記的地址找去,按下門鈴,靜待這白色小屋的主人出現。
「妳是…?」對方只開了個門縫,猶豫地問道。
「我現在擔任佛姆家的伴讀工作,有些事情,想找妳瞭解一下。」
根據我手邊的資料,對方高中畢業,和我同年,目前與姊姊同住。
她躊躇著,終於將防盜扣鏈解下,讓我進入門廊。
「有什麼我能幫忙的?」
「想請問一下您離職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看得出來,這件事令她很難以啟齒。「我無法拒絕愛德華…」
拒絕?
「他邀我到房間裡,說很喜歡我,吻了我,然後…」掙扎了好一會兒,她終究還是說不出口。
「佛姆夫人是什麼時候進來的?在他吻妳的時候嗎?」
我可不會因此客氣。
「是…在穿回衣服的時候…」
她的頭低垂著,聲音細得幾乎聽不見。
真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竟然是愛德華在主導局面,而佛姆夫人,似乎也默許這些事進行,直到她自己窺探的貪欲被滿足。
「妳後悔嗎?」
「不,」她搖頭,微笑著,「我想…我愛他。」
總覺得她的笑容看起來很哀傷。
連換了五任工作者,看來不是沒有原因的。雖然這個原因有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和平日相同的工作再度開始。愛德華特意想與我建立親暱,但都被我淡淡地拒絕掉了。不過他是個很有經驗、也很有耐心的孩子,只是露出令人疼惜的失望表情,就默默地迴避到一旁去了。
過了沒兩天,彼得森又私下找我談話。
「怎麼了?」他擔憂地問我,「這兩天妳對愛德華好冷淡。」
「沒什麼。」我回答。「只是,有點累了。」
「身體不舒服嗎?」
「不,只是對這裡覺得…很害怕…」我輕聲道,「這裡好廣大、好黑暗、好陰森…」
「妳怕黑嗎?」他微笑。
才不是!笨蛋!
「我只是想離開這裡罷了。」抬起頭,凝視著他,「你答應過,無論什麼事,只要你能辦到,都願意為我做,是嗎?」
「當然!」他堅定地回答,「別說那時了,現在,甚至未來也都是如此。」
「那麼,帶我離開這裡。」
他嚇了一跳,「為什麼?」
「不要問我為什麼,帶我離開就是了。」
「我可不打算接受不合理的要求哪。」他笑著,用看著不懂事小女孩般的眼神看著我。真是愛管閒事的男人。
「因為我身上的現金,不夠退還當初預支的薪水。」
「我不是問妳這個。我問的是,為什麼你會想離開。」
「你知道愛德華和瑪麗的事嗎?」我問。
「他們兄妹?有什麼事嗎?」
「沒有。」有些事,不知道比較好。「我去裝茶了。」
「等等,」他拉住我,「妳是認真的嗎?」
我回給他一個溫柔非常的微笑,就轉身離開了。

大約是週末,在冷飲店,再次遇見高爾。
「妳上週沒來。」他陳述著事實,非常婉轉地向我埋怨。
「抱歉,我還在考慮。」
「那現在呢?」他問。
「我看你順眼,」我毫不遲疑地作下決定,「打個折,四千英鎊。之後的價碼再商量。」
「成交。」他微笑,「我下個月幫妳在約克郡準備一間套房,再委屈妳一個禮拜囉。星期六下午兩點,我到這裡來接妳。」

星期一,我向大姨夫人遞完辭呈後,在走廊上遇到彼得森。他忍不住再次問我,週末在橘園和高爾會面的事。
「我要和他走。」
看到他臉色大變,真是有趣。
「那傢伙是花花公子啊!」他慌道,「對女人一點責任感也沒有,而且還到處留情…」
「我知道,但是他肯帶我走。」我的要求實在不多,對吧?
「妳為什麼一定要離開呢?」他發急著,「大家都很喜歡妳啊!愛德華、瑪麗、三位夫人們,還有米勒夫婦…」
「你不明白。」
「妳只是被他的花言巧語迷惑了,我知道的。那種男人不可靠,我雖然寒酸了些,但絕對不會讓你受一點委屈。我銀行的存款也快夠買間小屋了,再給我兩年的時間…」
「你願意現在帶我一起離開這裡嗎?」我問。
他張口結舌,完全無法回答。
「謝謝你,彼得森。」我撫著他刮得乾乾淨淨的臉龐,「沒有關係的。我知道你無法離開這裡。」
除非萬不得已,否則無法離開熟悉的環境。他就是這種人。
「再見。」我轉身離開,步入長長的迴廊之中。
他像是突然驚醒般,從背後對我喊道,「星期六下午兩點,有新電影上映,我在電影院門口等妳!」
我頭也不回地離去。

**********

伍德鎮只有一家電影院,所以上檔的片子從來不固定。唯一固定的,只有週末上新片這個規矩。如果片子賣座,就多延幾週。
這個週末,負責貼新電影海報的雜物工約翰發現,電影院門口痴痴地站著一個男人,西裝筆挺,非常斯文的樣子,似乎在等什麼人。從他手上那束開得極美、極燦爛的花朵看來,他在等的是個女人,或許便是他的情人。
但他的情人始終沒來,所以他從下午一直站到傍晚。真是可憐。
而本週上檔的影片,票房也很可憐。第二週,約翰又被老闆派去貼新電影的海報。
那天下午,他又看見那個男人,還是手中抱了另一束花,依然在痴痴地等候。
不過,對方依然沒出現。
這一週的票房也依然奇慘無比。
第三週,約翰被派去張貼另一部新電影的海報。
男人還是準時出現在那裡。手裡的花雖然同樣繁茂,但看起來也跟他同樣沒精神。
約翰沒理會他。這男人與他的工作無關。
他還記得老闆的咆哮聲,「這鎮上的人是都不看電影了嗎?我們乾脆關門大吉算了!」
千萬不行!這樣一來,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不就像煮熟的鴨子飛了那樣嘛?這個星期的片子是由夢娜.歌婷主演,她的片子一向賣座,老闆應該笑得出來了吧?
明星果然號召力夠。接下來的第二週、第三週,約翰都沒再接到貼海報的工作。
而那個總是捧著花、西裝筆挺的男人,也從電影院的門口前,像煙一般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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