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熱鬧的京都車站旁,一對男女相偕走過。

  金髮碧眼的女人,大大的紅色旅行包揹在身後,從外表一眼即知是觀光客。她操著辭不達意的結巴日語,努力地問著問題,「……什麼…時代的?那鍋……寺院?」

  「是平安時代中期建立的寺院,裡面還藏有唐國的珍貴文物。」男人放慢了語調,耐心解釋,嗓音十分柔和。一襲深色和服的他,在這充滿現代感的京都車站顯得有些突兀,但若是站在日式庭園中,就是一幅完美的風情畫了吧。

  真是太幸運了!女人心想。在車站和站務員比手畫腳了好長時間,終於一旁經過的這個男人聽懂了她說的話,不僅好心為她指路,還願意帶她到一個不對外開放的古代寺院參觀──不對外開放耶~等會一定要多拍一些照片,還要跟這個好看的日本男人合照,拿回去讓朋友羨慕一下!

  兩人一前一後,邊說邊走,偶爾還停下來讓她拍幾張照片。也不知道走了多遠,只見路上行人越來越少,道路兩邊全是高高的綠竹,初亮的路燈下,男人對她微微一笑,毫不猶豫地拐進竹林裡。

  幽深的竹林,暗沉的天色,四周僻靜得能清楚聽見腳踩在落葉上的沙沙聲,讓人不禁有種走進怪譚故事中的錯覺。

  「那鍋…尼們有句話是不是…好像叫做『瘋魔之刻』……」

  「妳知道啊?」男人微笑著回頭,眼睛裡突有紅光暴現,「逢魔之刻──據說,在黃昏的時候,最容易碰到妖魔鬼怪了──」

  她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著男人的頭髮在夜風中展開成一對黑色翅膀,尖銳的手爪朝她抓來。

  『鏗』地一聲,金屬相擊般的聲音,男人凌空一翻,清秀的臉孔上流露陰狠與憤怒,眼中放射出銳利血光。女人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只看見漆黑的竹林深處,透著朦朧的月光。

  不,不是月光。那是個一身白衣的少女,長長的頭髮偏在一邊挽成一個髻,垂下來的髮絲纏繞著鮮紅絲帶。精緻的臉龐在月光下瑩白柔潤,襯著一點朱唇更顯嫣紅。

  她長長的衣袖在夜風中翻飛,像拍動著白鳥的翅膀。

  「這就是你的手法是嗎?誘騙這些什麼都不知道的人類……」輕笑的聲音清脆悅耳,「到此為止了,神魔‧後翼!」

  深色和服的男人一聲尖嘯,無數黑色羽毛如箭矢般朝她射去。見狀,女人不禁驚呼出聲。

  說時遲那時快,一叢黑影不聲不響地籠罩住白衣少女,青光一閃,黑羽箭盡皆碎裂。

  此時,男人已被數點朱紅火焰包圍,火光映照下,他的表情猙獰而絕望。

  少女從黑影中走了出來,此時女人才發現,那是個手持大鎌,俊美冰冷如死神的高大男子。

  「神魔啊,回到黑暗去吧──」

  隨著少女一聲輕叱,烈焰瞬間吞沒了那個『好心』的男人。

  沒有點燃任何一片秋季乾燥的落葉,幻想般的火炎在風中消散,林間的空地裡,只有一地銀白的月光。

  「結束了……」女人回過神來,映入眼簾的是少女微笑的臉,美麗而神秘,「現在,妳該怎麼辦呢……?」

  女人愣愣地眨著眼睛,一下,兩下……突然,她緊緊抓住少女的手,像是被剛才的場面嚇得完全忘了日文,嘰哩呱啦地拋出一大段外語,熱切的藍眼睛興奮地閃著光。

  「@&*∵OX∞℃#%◎■△☆∴□ € ⊙.π.◆▽★$……」

  這下反倒是少女被嚇到了,不知所措地任她拉著手,從頭頂灌下一大堆完全無法分辨的聲音韻律。

  「那女人在說什麼啊?」一隻粉紅色的小動物跳上旁邊高大男子的肩膀,抽了抽耳朵,小小聲問道。

  「……好像是什麼『丈夫』、『支持』的……」他猶豫地耳語,「呃,我對法文…不太在行……」

  「……₥₣↗∮₩₠₤!!!」以一個令人讚嘆的滑舌音作結,女人喘了口氣,像是還有些意猶未盡地收住了滿腔熱情。她衝著滿臉如釋重負的少女燦爛地笑,又轉頭看向剛剛『英勇救美』的男子。

  突然,她眼睛一亮,激動地指著那粉紅色的小動物,又是一大串法文流瀉而出。

  「不…牠不是……嗯,兔子,不是……」

  「拉法,走吧!」

  「咦?這樣好嗎?不需要……」

  聽見背後女人更高八度、如洪水般滾滾湧來、興奮到頂點的聲音,少女一把抓住還在東問西問的小動物,纖足一點,以完全不像是落荒而逃的輕盈姿態,朝夜空飛去。

  女人仰望天空,只見她白色的長袖在風中飛舞,像拍動著白鳥的翅膀,追隨其後的是一隻黑色的鳥兒。漸漸的,他們的身影越來越遠,最終消失在一輪大得異乎尋常的滿月之中。

 

 

9/18/2005 天氣晴

 

  喔,真是太幸運了,一定沒有人會相信我這次在日本看見了什麼──嫦娥!是嫦娥耶!!!

  就像中國傳說一樣,嫦娥是個美女,而且非常年輕。她跟手拿鐮刀的吳剛一起(傳說中怎麼沒有說吳剛帥得一蹋糊塗呢?),跟前夫后羿挑戰──真是充滿反抗傳統和革命精神的現代女性啊!

  不過這麼說來,被后羿誘拐的我,不就成了洛神了嗎XD

  對了,除此之外,嫦娥還帶著玉兔,一邊耳朵垂下來遮住眼睛,長得非常可愛的粉紅色兔子喔,而且最重要的是,牠會說日文!

  不過好可惜,打敗后羿之後,他們不顧我一起照相的要求,立刻飛回月亮上去了,好不容易找出相機的我,只拍到一個好遠好遠的影子……(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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