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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極北之處,通往海濱旁的幽谷,路上已覆蓋著薄薄的冰雪。馬兒才離開溫暖的國度,乍臨這寒冷的氣候,有些挺受不住,鼻中呼出白色的氣息,蹄子翻騰的速度也減低許多。
  「停下吧。」夕霧道。
  馬夫止住馬兒。夕霧和帝江下了車,美夕與拉法見狀也下車,等夕霧決定下一步。
  夕霧也不理會眾人,只是靜靜地看著遠方。
  美夕輕輕地嘆了口氣。「你真的要去見那位耕父?」
  夕霧點頭。
  「見到他又如何?真實就是真實,不管是推翻或證實都沒什麼太大的意義。」
  夕霧微微苦笑,「難道連你,也不了解我的心嗎?」
  美夕默然。
  「也好。去就去吧。」美夕道。
  拉法突然出聲,「美夕,我擔心,如果妳去,恐怕見不到耕父。」
  美夕隨即意會。「嗯,沒錯。若你真的要見到耕父,恐怕我便無法再陪你了。耕父應該對人類相當反感,說不定會因為我身上人類的血緣而故意避不見面。」
  夕霧聽到美夕的話,突然有些慌亂。「是嗎?那....就只有帝江陪我了?」
  「你不需要害怕的啊。」美夕的頭微側,垂下的髮束輕拂衣襟。
  「不,並不是害怕....」話雖這麼說,但夕霧的聲調卻不若往常平穩。
  「是這樣子的嗎?」美夕金色的眼睛怔怔地望著夕霧良久。「好吧。那我把拉法借給你吧。」她輕捷地笑了聲。「拉法是西洋神魔,不像我,身上混著人類的血液。我想,拉法的話,應該沒問題的。是吧,拉法?」她甜甜地對拉法笑了下。
  夕霧愣了一下,「拉法身上不也有著妳的....」她止住聲沒再說下去。
  美夕瞇著眼笑了笑,「不要緊的。那位耕父應該不至於發覺才對....」
  「好吧....」夕霧的聲音中依然帶著些許的不確定。
  「拉法....」美夕輕柔地喚著。
  「是的,美夕。」拉法回答,高大逼人的黑影,發散著無比溫柔的氣息。
  「要....小心喔....」輕柔的叮嚀聲,細若蚊吟。
  「我知道。我會盡快趕回來的。」
  「那麼,我就先回王宮等三位了。」美夕笑著,一個踮身,形影即刻消失。
  「你們也回王宮去吧。」帝江吩咐車伕們。
  「然後,我們也該開始我們的旅程了。」夕霧道。
  銀扇輕揮,紅楓飄落。荒道中,剩下的只有薄雪。

  議事殿後,王輕啜著茶,神態悠閒,衣袖卻微微晃動著,略有急躁之意。剛走進的青柳見狀微微皺眉,卻也沒說什麼。
  「美夕小姐回來了。」青柳沈穩地稟報王。
  「哦?」王抑不住滿臉的興奮,「那夕霧呢?」
  「夕霧殿下似乎還沒回來的樣子。」青柳道。「美夕小姐回來之後便直接到別苑休息了。」
  「這樣子啊。」王道。「辛苦她了。我先去探望她一下吧。」
  王也不等其他侍從跟上,便疾步走向別苑。
  「回王,美夕小姐....」青柳還想多說,卻早已不見王的身影。青柳苦笑了下,退下殿去。

  急促的腳步聲在長廊外響起。美夕搖搖頭,嘆了口氣。「果然,還是來了。」
  紙門迅捷無聲地滑開,王甚至還沒來得及收回正要敲門的手。美夕微笑,「請進吧。」
  王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走進房間。「一路....還平安吧?」
  「放心吧。夕霧姊姊不會有事的。」美夕慧黠地笑了笑。
  王的臉立時紅了起來。美夕頑皮地望著他。
  「這....這樣子啊....」王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勉強把他接下去想說的話擠出來。「那....夕霧現在人呢?」
  美夕仍是微笑著,略帶頑皮的眼光像是在說,終於問到最想問的話啦?
  「她....怎麼沒一起回來呢?」王見美夕一直沒回答,只好硬著頭皮又問。
  美夕的眼簾略略蓋住她金色的美麗眼眸。「她去見耕父,想再確定....一些事....」
  「耕父?」王疑惑著。
  「另一個跟過去有關的人....呵呵....」美夕輕笑。「啊。他們找到他了。」
  「什麼?」為何她說得像她親眼見到似的?「你離開時他們已經找到耕父了嗎?」
  「不。」美夕搖頭。「但拉法與他們一起。他見到的事,我都能知道。」她的手輕輕放在胸前,微闔的雙眸顯得有些迷濛。「只要他身上有著我的血,他的一切,我都能知道。」
  「那麼....」王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問些什麼。
  美夕向王微微一笑,「知道嗎?那位耕父,幾乎跟您長得一模一樣呢!」
  「是這樣子的嗎?」王笑笑,心中卻有幾分不安。「為什麼會跟我長得那麼相像啊?比父王跟我更相像嗎?」
  「像多了!」美夕掩嘴輕笑,清脆細碎的笑聲自指縫中流洩而出。
  王也跟著笑了起來。「騙人。世上最相像的一定是父子或親戚。其他不相干的人怎麼可能....」
  「您說的一點也不錯呢!」美夕笑道。「渾沌果然是創物主。祂造出的至美形象,果然和祂心中最完美的化身十分相似。」
  「渾沌?至美形象?」王疑惑地覆誦。
  「我也不知道呢。」美夕微笑,「不過,我覺得,跟您父王比起來,您真的是十分優秀....優異得令人難以想像您是一個普通的人類....」
  「妳是說....」王蹙眉。
  「您去問夕霧姊姊吧!再怎麼說,我在這裡也只是外人。況且,」美夕眨眨她美麗的金色眼眸,「夕霧姊姊已經回來了。」她甜甜一笑。
  王猶豫了一下,緩緩起身。「我知道了。謝謝你。」整了整衣襟,便離開美夕的房間。
  美夕握住拉法伸來的利爪。爪子上有著一道觸目的傷痕。「拉法,你回來了。」她輕柔地將臉蛋挨近那利爪。「沒事吧?」
  「沒事的。這點小傷,很快就會復原的。」拉法的斗蓬裹住美夕。「是傷痛摧毀了他對別人的信任,獨居導致了偏執....」
  「嗯....」她輕輕撫著拉法爪子上的傷口,「他到別處去了?」
  「是。他說,他要渡海離開這個地方,到西方的大陸,找一個人跡不至之處隱居。」
  「身為神魔,面對傷痛也只會逃避....」
  「神魔也有選擇逃避的權利。」拉法道。
  「是啊,拉法。」美夕微笑。
  「美夕,妳渴了嗎?」拉法問道。
  「有一點....」美夕闔上眼。她回頭,對拉法甜甜一笑,「現在,可以嗎,拉法?分我一點....一點就好....」她柔柔的唇輕輕靠向拉法寬大斗蓬下露出的頸子,雙眸帶著的淡淡金霧,朦朧而迷離....
  拉法溫柔地笑著。眼中注視的,只有美夕。

  中國山海經記載,耕父,居豐山,出入放光,喜遊清泠之淵,出現則亡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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